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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灯”
,是一盏燃烧着苍白蜡烛的命灯,上面贴满了符纸。
薛简待这盏灯很小心,彻夜守在一旁。
江世安有话与他讲,道长却三缄其口,静默不言,只垂眸望着这盏火光苍白的灯焰,并不理人。
他的面容在昏光下影动明灭。
江世安藏身在骨灰坛中,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魂灵虚弱,他渐渐犯困,眼皮打架,面前的人影愈发朦胧,与记忆当中的渐渐重叠。
道长……还是黑发时更俊俏。
他鬼使神差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继而想起薛简少年时的模样——两人在比武擂台初见,他被风雪剑削掉了一缕黑发,那道发丝缠绕着附在剑尾,随着刃风交错,青丝也在两人之间飘然而下。
日光煦煦,四面八方的目光驻留在台上的两人之间。
道长一贯恭肃严谨地束发,他的发簪被挑开,青丝断落。
江世安年轻时更猖狂张扬,笑眯眯地说:“仙子该回天上,怎么踏足这样的打杀之地,我要是把你打哭了,可不会哄你啊?”
薛简沉默以待。
闷葫芦一个,江世安竟未从他脸上见到任何难堪的神色。
但他不知道的是,薛简人生的前十几年都在追逐着“大道唯一”
,追逐着“至善至公”
,这条光华璀璨的坦途被他一剑闯进来,掀翻砍断,拨弄得几乎天翻地覆。
此后,薛道长追逐的路上多了一颗恣意叛逆的飒沓流星,多了一把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风雪剑。
那把剑凌驾在他身上的伤痕,不过是一个剑客对薛简太过深切的吻,只是痛断骨骼时,带着令人齿战的寒温。
这些,江世安并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薛简黑发时更俊美,他常年持着一柄木剑谨守清规,受辱不变、临险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温润沉厚地像是一座不曾有棱角的山石。
如今头发不知为何变得灰败,人却含着一股隐约的锋芒,让他见到桃木沾血的场面了……
道长似乎变了。
江世安依稀想着,随后沉沉睡去。
在他神魂安定后,室内只剩下蜡烛燃烧时哔剥的轻响。
薛简彻夜听着这样的响声,直到天明。
东方的晨光渗入窗隙中,他这才起身,掐算着江世安还未醒过来的时辰,靠近他的身边。
瓷坛冰冷。
比剑锋破开血肉时更冷。
薛简俯下身,抬手慢慢地触摸着寒冷的器皿。
他收拢手臂,将装着骨灰的沉重瓷坛护在怀中,埋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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