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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第2页）

朕之前允诺过你，一有消息便即刻通知你，便不会诓骗你，你的当务之急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再优思过度了。”

昤安静静听着，喉咙里竟发不出一个字来，也不知除此之外还能和王珩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有默默垂头不语，帝后二人如此相对无言，虽都不忍，但也着实无可奈何。

整个晗元殿里，莫有灵是最见不得昤安忧心的人，每日必费尽心思想了笑话趣事来逗昤安开心，昤安也不过淡淡扯扯嘴角，并无心思会心领会，冉月见她颓丧，特意做了金陵的家乡小吃来博昤安开心，不想反勾起昤安忧虑父亲的心肠，使得她更加闷闷不乐。

这一日用午膳之时，昤安又只胡乱吃了几口切丝酱菜便停箸不食了，淡淡吩咐将毓书将饭食撤下后就一个人绕进了寝殿。

毓书看在眼里，虽心里担忧，可素知昤安倔强执拗的脾气，也只有独自默默叹气，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满桌的佳肴，冉月从一旁窜出来，看着几乎未动几箸的午膳，满目忧愁道：“娘娘今儿早上只吃了半碗清粥，午饭又什么都没吃，再这般下去，任凭她是个大男人也熬不住啊，娘娘的身子本来就还没好利索，林颂姑姑特意嘱咐了要好生将养着，这么一折腾，眼见着养起来的二两肉又要消瘦下去了！”

毓书边将手中的紫芋团子放到食盒里，一遍抬头望着寝殿的方向担忧道：“谁说不是呢？昨儿晚膳有陛下陪着，好说歹说才吃了一碗饭下去，本以为今儿会好些，可谁知还是老样子，阿弥陀佛！

只盼着肃亲王快些查清卫大人的冤案，也好让娘娘好好吃一口饭罢！”

冉月帮衬着毓书收拾着碗筷，忍不住接连叹气道：“娘娘从小就是这性子，受了苦不说，受了气不发，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藏着，宁愿憋死自己也不再生人面前掉一滴眼泪，人前永远是一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的倔样子，实际上，娘娘心里的苦，咱们又有谁能感同身受呢？她从前是长小姐，如今是皇后，她不能哭也不能怨更不能喊出来，也只有这样来发发自己的脾气了。”

毓书亦是叹道：“今早我去替娘娘收拾床铺，只看见那枕头上又湿了一大块，准是半夜醒过来又偷偷一个人哭呢，娘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咱们心里疼着，可又拿她没办法，也只有陛下面前，娘娘能稍稍缓和过来点，可今日似乎陛下在忙着河西琮炎军的部署之事，来后宫的时间也少了，就更没人管得住娘娘了。”

冉月听毓书言谈之中涉及军事战略之事，便疑惑道：“自从琮炎军换了新的主帅之后，陛下似乎一直在忙着河西之事，前些日子好容易得闲了些，怎么今日又开始忙了？可是边关又要打仗了？”

毓书便停了手上的活儿，凑近冉月道：“这事我也是今早才听刘公公说起的，说是突厥那边的首领阿史那荣率了精兵两万屯与两国边境，颇有要来犯的意思，南越那边好像也开始不太平了，似乎又在吵嚷着要减轻每年的赋税和朝贡次数，陛下和整个议政阁都在为此事烦心呢，今早陛下本来说过来陪娘娘用膳的，就因为这件事儿，只能作了罢。”

冉月一听，不觉嗔道：“我还以为司徒启这些年掌握着兵权，把持着议政阁，整日一副全天下就他最厉害的样子有多么了不起呢，结果还不是闹得兵乱四起，这不安好心的老家伙，老天早晚有一天得收拾了他！”

毓书忙上前捂了冉月的嘴道：“我的姑奶奶！

这话也是可以乱说的？邦国兴亡乃是天下人的事，可不是为了收拾司徒启随便闹着玩的，这些年宫里宫外几时太平过？咱们还是守着娘娘和手里的活儿，在能过安生日子的时候好好过日子罢！”

晗元殿的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去没有尽头，昤安也在对卫仲松和卫家满门的担忧之中急速消瘦了下去。

这一日，尉迟贵妃和张婕妤带着胡才人来晗元殿里给昤安请安，张婕妤见昤安精神疲软，话也不似以往那么多，整个人如同陷到了骨子里一般，不免大惊失色道：“怎么几日不见，皇后娘娘倒瘦成了这个模样？”

昤安虽心里苦，当着人面还是僵着一脸淡若游丝的笑意，她勉强一笑，搪塞道：“或许是天气渐热，身子懒怠，就连夜里也不怎么睡得安稳，故而有几分憔悴了。”

贵妃在旁边柔柔笑道：“娘娘的美貌在宫里是拔尖的，依臣妾看，如今就算是消瘦了，那也是个弱柳扶风的娇美人，咱们这些小花小草的也是比不得的。”

昤安身子懒怠，不欲同旁人玩笑，只懒懒应付道：“贵妃最是油嘴滑舌的，旁人再比她不过。”

身旁的才人胡氏笑盈盈道：“贵妃哪里是油嘴滑舌，她分明是心里最记挂着娘娘的，前些日子我从她的携芳殿门口过，老远就闻见一股极香的味道，进去一看，才知道她在满院子的地上都铺好了熏香的香料，沉香、苏合、熏陆、龙脑、乌沉、甘松无一不有，都是臣妾问了才知道，她在给皇后娘娘您缝制宁心安神的香囊呢，那绣活儿做得比最好的绣娘还要精致上几分，要臣妾说啊，这宫里的妃嫔们，就属贵妃娘娘对皇后最有心。”

昤安随口笑道：“从前只知道本宫身边的莫有灵熟悉香料，却不想贵妃也对香料如此精通，改日真该让你们两个好好切磋切磋，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贵妃的笑容便有些漫不经心起来：“不过是闻香识香的小把戏，恐污了娘娘的眼睛，臣妾也是看着常日无聊，便寻了个乐子来打发打发时间，哪里就配让皇后娘娘来操心了呢？”

如此左一句有一句的絮絮半日，众人见昤安并没有兴致，不多时也就纷纷散了，几人从晗元殿出来之后，张婕妤和胡才人如左右簇拥着贵妃娴音往携芳殿走去，一路上大树荫蔽，花卉芬芳，看得人心驰荡漾，就连常年来空落落的心也被这景色撩拨地翩然了起来。

张婕妤携着娴音的手，亲热道：“贵妃姐姐说皇后这几日不思茶饭深思倦怠，看来所言不虚，姐姐瞧瞧皇后那病美人的样子，简直一阵风过来就要倒了，还不肯乖乖养着，也不知她这倔劲而是从哪里染来的，嫔妾看着真是替她累得慌。”

娴音摇着手中的素纨宫扇，笑得万分得体：“妹妹又说笑了，这皇后的脾气，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和谁都是那不冷也不热的样子，日子长了也就惯了，你还别说，本宫估摸着，陛下就是喜欢她这性子，才那么宝贝她。”

张婕妤听了这话，不免噗嗤笑了出来：“姐姐耳聪目明，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陛下不去晗元殿已经有些时日了，前些日子偏宠皇后偏宠得不得了，如今看腻了还不是慢慢淡了，这女人啊，终归还是要越新鲜的越好，否则，就算天资绝色如同皇后，还不是说失宠就失宠？”

胡才人应和道：“那依着婕妤姐姐的话，皇后就是因为失宠才如此憔悴支离的？”

张婕妤娇俏笑着，伸手采过一朵开得正好的栀子花，对着阳光细细看着，把细长的睫毛都染成了密密的金色，她的掌心忽一用力，嫩白的花就在她的手心里被绞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她随手将残瓣碎蕊一扔，冷笑道：“在这宫里，有哪个女人不是如此呢？皇后又如何？先皇后还是司徒启的独女呢，最后还不是一口棺材装了埋进了土，咱们这位皇后啊，出身不高脾气不小，又有一张迷男人心的皮囊，那又如何？陛下如今还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要我说，做皇帝的女人，还是早看开早好，如此憔悴支离，陛下也不会回头看一眼，还不如及时行乐，还能多活上几年。”

娴音走在树荫之下，并不言语，只见得阳光透过层层树叶，逐渐变得斑驳破碎，斑驳的光打在她清艳的脸上，分不清是喜还是悲，只觉得那情绪像太阳的影一样，一下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