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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咧开没牙的嘴,抱着从雪里挖出来的被冻死的羊羔牛犊,反反复复念叨着“白灾、白灾”
,色勒莫才第一次认识到,白灾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批牲畜被冻死、牧草被冻伤;意味着得不到充足食物和取暖材料的孱弱族人将再也无法迎接下一个春天;意味着部族之间不得不进行的战争;意味着他……须得来到此地,用手中锋刃,去为他的家人、他身后千千万万的族人挣得一条活路!
色勒莫因为出色的骑射之术被选中,跟随汗王南下掠夺食物,一路上中原大地有别于草原荒漠的肥沃土壤与温暖天气令他赞叹不已、目眩神迷,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大好河山,他的族人也应能享受!
但此时此刻,不管多么宏大的愿景,终究要凝结成一个个小目标去完成,对于色勒莫来说,他眼前的目标,就是截杀从这个方向逃往各地报信的所有人。
而这个坐落在小道边的破败驿站,则是他没预料到的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没关系,再硬的骨头,不也快被他啃下来了吗?
色勒莫牢牢盯着前方疾驰的宽大马车。
路途颠簸,车盖和车厢处的帘幔随着车身起伏跳动而晃动,也因此,他鹰一般的视力可以透过缝隙清楚地看到马车上的漏网之鱼。
一个人、两个人……嗯?刚刚不是还有几个女人的身形吗?
他疑惑了一下,随即将之抛在脑后。
没关系,不管有几个人,都将死在他的刀下。
想到这里,色勒莫兴奋起来。
南下掠夺的过程中,得到磨砺的不只是他手中的刀,还有他的心性。
每一次将敌人斩至刀下,那蓬骤然绽放出的血之花,迷离了他的眼睛。
他渐渐迷恋上了人血带来的腥气与温度。
温热的血总会叫他想起温热的马奶,牲畜生命之初的黄金。
色勒莫将手指抵在唇下,打了一个呼哨,通知他带领的同伴们。
落后他几个马位的同伴随即心领神会,几息过后四散开来,一起加速,从四面八方冲向疾驰的马车。
色勒莫一马当先,双脚紧紧夹着马腹,促着胯下马儿加速再加速。
瞬息之间,他就冲到最前方,几乎和驾车的马匹并排而行。
色勒莫朝驾车者露出一个微笑,顾不得那人充满恐惧的神情,在驾车者叫喊出声之前,挥刀砍断了他的头颅。
“咚——咚咚——”
这是头颅掉在地上发出碰撞出的一连串声响。
只是这辆马车虽失去了御车者,仍以一种相当疯狂的速度在崎岖不平的泥泞小道上疾驰。
从左右两翼包抄上来的同伴相当有默契,一人一刀斩断了车辕,色勒莫又一刀砍断了马缰绳,反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刀,放这匹可怜的马一个自由。
车辕被断,车厢重重跌落,连带里面的东西都被颠得抖了三抖,才在滑行出数尺后被众骑逼停。
一阵嘁里喀嚓的刺耳摩擦声后,归于寂静。
这架造价高达数千金的马车在当初被铸造出来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它如今支离破碎的下场。
急雨渐息,林中落了一地的叶子,马蹄踩上去,就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色勒莫控马走近了。
垂下的帘栊后,车厢内传出一句颤抖的、带着恐惧的话来:“你、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求求你们放过我!
只要放了我,金银珠宝、精舍美人要什么有什么!
只要留我一条命!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人!
您饶了我一命吧……”
色勒莫漠然地用犹自沾着血的刀挑开了车帘,已经变形的车厢内,无数丝帛绫罗堆积如山,一个满面恐惧、痛哭流涕到五官变形的男人正躲在其中。
见这罗刹一般的鞑靼凶神看了过来,他那已被恐惧占据了大部分的大脑遽然生出一股决然的勇气,拥着一柄几乎没见过血的、簇新的刀扑了上去——
当然没有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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